高氏家训在我国众多家训中占有重要地位。明朝高氏名人高攀龙的《忠宪公家训》与宋朝司马光的《居家杂仪》、北齐颜之推的《颜氏家训》齐名,成为历朝历代推崇的典范。《忠宪公家训》尤在思想修养方面见长,教育子孙按照伦理道德的要求,做正直人,做君子,做圣贤。如“吾人立身天地间,只思量做得一个人是第一义,余事都没紧要”。再有“做好人眼前觉得不便宜,总算来是大便宜;做不好人眼前觉得便宜,总算来是大不便宜。千古以来,成败昭然”。又告诫家人慎言,说:“言语最要谨慎,……多说一句,不如少说一句。人家丧家亡身,言语占了八分。”另外,北宋高太后“戒家族”、“戒兄弟”的家训,亦堪称典范。高太后临朝听政时,其伯父高遵惠亦当朝为官,为了使族人不恃骄,就“绳检族人一以法度,乃举家事付遵惠。遵惠躬表率之,人无间言”(《宋史·高遵裕传》)。其弟高士林官至内殿崇班、殿直,宋英宗很欣赏他的才干,曾多次想提升他的官职,都被高太后婉言谢绝。在中国封建社会外戚屡屡专政恃权的时代里,高太后始终坚持族人不干政、不居高位的家训难能可贵,为后人所称颂。
宋朝以后,各宗族对宗规家法越来越重视,族谱必列宗规家训。由于成文家训的典范性,以致不少宗族的宗规家训大体雷同。综合高氏各谱,其宗规族风有三个方面的内容,即家训、家规、家戒,以下分别予以简述。
高氏家训
高氏家训以“父慈子孝”、“兄友弟恭”、“长幼有序”、“夫妇有别”、“生活有律”为大义,具体内容又分别为12细则。
拜祖茔 祖茔乃先祖遗骸之所托,每年寒食、霜降、除夕等时节拜扫祖茔,届时素服诣墓,具酒馔及剪草之器,清扫墓园,以示慎终追远之祖训。
敬长辈 农历正月初一,为我们传统节日春节,届时为发扬传统礼俗,家中长幼均盛装庆祝新年的开始。晚辈当日早上见长辈要行拜年礼,以示祝贺与尊敬;长辈要备一些压岁钱给晚辈,希望晚辈新年见喜,前程似锦。长辈70岁以后,晚辈向长辈行过年礼,要祝福身体康寿、长寿百年等祝辞。
孝父母 父母在,不远游,游必有方。子女成家立业以后,难免分居或就职外地,要及时回家与父母团聚,以尽孝道。
恭兄弟 家中兄弟姊妹和睦相处,兄、姊要友爱弟、妹,弟、妹要恭敬兄、姊。相亲相爱,血脉之情。
守丧节 长辈去世,子女守丧,逢七必祭,须过“五七”。晚辈穿孝衣须“七七”四十九日,儿女三年内显孝,年内喜丧不得同行。
重纲常 君为臣纲,父为子纲,夫为妻纲为三纲;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为五常。君臣父子有序,伦理纲常要尊;男守纲常之道,女保懿德之品。父严母慈,子女孝敬,兄友弟恭,夫义妇顺,长幼诚信。
力本业 立足本业,贵在恒久,切不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,这山望着那山高;只要尽心尽力,最终必有所获。
节财用 节俭为持家之道,奢靡乃败家之举;当用则用,该省必省,量入为出,精打细算敛资财,挥霍无度金山空。
完国赋 纳粮完税为万民之天职,交“皇粮”为我族应尽之义务,切不可推拖。
息争讼 君子守正则吉,小人好讼则凶。凡我族中子弟当以无讼为荣为贵。健讼好事,伤和气、破资财、耗精力、荒正业,胜者无益,败者受羁。
倡公善 立场公道,遇事明辨是非;与人为善,维护正义。
扶困弱 扶困济弱是中华传统之美德,历来为我族所倡导。救人于水火,扶人于危弱,有再生再造之德。
高氏家规
家规是指家法、家训、义约、规矩等,是用来约束族人的条法。宗规家法形成于唐宋,兴盛于元明清,是家庭成文或不成文的规定条法,主要有四个方面的作用。其一是维系族长、家长在族内、家庭中的地位;其二是以家族小法遵守国家之大法;其三是自觉遵守和崇尚社会道德风范;其四是教育职责,“子不教,父之过”。家教是宗规家法的一项重要内容。各姓氏、各支系、各门庭的宗规族风各具特色,各有各的具体内涵,但其目的和作用则大同小异,只是侧重点不同而已。有的侧重思想修养方面,有的侧重礼节仪表方面,更多的则是侧重在行为准则方面,告诉子弟族众哪些事应该做,哪些事不能做。明清时期各地家谱中所收载的家训族规大都属于这一类。
高氏的家规,以“报效祖国”、“敦睦乡里”、“尊长敬上”、“团结族群”为大义。具体有以下十二:
报国家 宗族的发展,靠国家的强大,社会的繁荣。当国家处于内忧外患之时,应毫不保留地献身于祖国,服务于人民。
睦乡邻 远亲不如近邻,乡邻有事让三分,处缓急通有无,互相关心帮渡疾苦,和谐关系,贵在平等。
尊长上 意在树立长辈地位,对宗族中的家事、纠纷权衡进行调解处理。有关命案、大案即交政府以法处置,切勿包僻护短。
敦孝行 百事孝为先、对父母养育之恩,当以涌泉相报,倘若对父母不孝不敬、虐待或遗弃,则道义不容、族人不许。
笃族群 水有众脉,木有分枝,各支系宗族,都要同心同德,以忠孝传家,守望相助,和衷共济。
和夫妻 夫妻要互敬互爱,互谅互尊,志同道合,相依为命,同携到老,共建家庭,同育子女,共理家事。
重幼教 十年植树、百年育人,这是延续后代之根本。身教重于言教,要从小教育子孙知书达礼,成为国家有用之才。
尚勤俭 勤是摇钱树、俭是聚宝盆、不以勤开其源,财则不来,不以俭节其流,财则易竭。富者不奢华,贫者应勤俭。
济贫困 贫苦有志,富贵有德,恻隐之心偕有,济贫扶困勿忘,恩不望报、助人长乐。
慎丧祭 长辈辞世,应承志节哀,勿薄养厚葬,生前厚养,子孙其心,死后厚葬,徒有虚情。祭奠、扫墓不必铺张,贵在心诚。
正嫁娶 择婿选媳不分门户贫富,要重于品德才志。不重容貌姿色、不慕虚荣浮华。可以再婚,不许重婚。
崇师友 师为传技授业,友为志同道合。切磋砥砺以成才,一日为师终身为父。友能靠忠养,故家龛应敬师,五伦必列友。
高氏家戒
高氏家戒基本上是族规、家训内容的延伸或补充,是一些具体的行为规范,之所以称之为“戒”,就是不准做和不得违犯的事情。具体内容又有12条:
戒忤逆 戒凌长 戒欺弱 戒健讼
戒酗酒 戒淫乱 戒流荡 戒狂赌
戒盗劫 戒滋衅 戒唆事 戒懒惰
附:【明】高攀龙《忠宪公家训》
吾人立身天地间,只思量作得一个人是第一义,余事都没要紧。做人的道理不必多,只看小学便是,依此作去,岂有差夫?从古聪明、睿智、圣贤、豪杰,只于此见得透,下手早,所以其人千古不可磨灭,闻此言不信便是,凡愚所宜猛省。
作好人,眼前觉得不便宜,总算来个大便宜。作不好人,眼前觉得便宜,总算来个大不便宜。千古以来成败昭然如此迷人,尚不觉悟,真是可哀,吾为子孙发此真切诚恳之语,不可草草看过。
吾儒学问主于经世,故圣贤教人莫先穷理,道理不明有不知不觉堕于小人之归者可畏。可畏虽多,方要在读书,亲贤。小学、近思录,四书、五经、周、程、张、朱语录、性理纲目,所当读之书也,知人之要在其中矣。
取人要知圣人取狂狷之意。狂狷皆与世俗不相入,然可以入道,若憎恶此等人、所舆皆庸俗人,已未有不入庸俗者,出而用世,便与小人相昵,与君子为仇,最是不利,害处不可轻看,吾见天下人坐此病甚多,以此知圣人是万世法眼。
不可专取人之才,当以忠信为本。自古君子为小人所惑、皆是取其才。小人未有无才者。
以孝义为本,以忠义为主,以廉洁为先,以诚实为要。
临事让人一步,自有余地,临事放宽一分,自有余味。
善须是积,今日积,明日积,积小便大。一念之差,一言之差,一事之差,有因而丧身亡家者,岂可不畏也。
爱人者人恒爱之,敬人者人恒敬之。我恶人,人亦恶我。我慢人,人亦慢我,此感应自然之理。切不可结怨于人。结怨于人,譬如服毒,其毒日久必发,但有小大迟速不同耳。人家祖宗受人侮辱,其子孙传说不忘,乘时遘会,终须报之,彼我同然。出尔反尔,岂可不戒也。
言语最为谨慎,交游最要审择。多说一句,不如少说一句;多识一人不如少识一人。若是贤友,愈多愈好,只恐人才难得,知人实难耳。语云:“要作好人须寻好友,引酵若酸,那得甜酒”。又云:“人生丧身忘家,言语占了八分”。皆格言也。
见过所以求福,反己所以免祸。常见己过,常向吉中行矣。自认为是人不好,再开口矣;非是为横逆之来,姑且自认不是,其实人非圣贤,岂能尽善?人来加我多是自取,但肯反求,道理自见。如此,则吾心愈细密,临事愈精详,一番进益,省了几多气力,长了几多识见。小人所以为小人者,只见别人不是而已。
人家有体面崖岸之说大害事,家人惹事,直者置之,曲者治之而已,往往为体面立崖岸,曲护其短,力直其事,此乃自伤体面,自毁崖岸也,长小人之志,生不测之变多由于此。
世间唯财色二者最迷惑人,最败坏人,故自妻妾而外皆为非己之色。淫人妻女,妻女淫人,夭寿折福殃留子孙。皆有明验显报,少年当竭力保守,视身如白玉,一失脚即成粉碎。视此事如鸩毒,一入口即立死。须臾坚忍,终身受用,一念之差,万劫莫赎,可畏哉。古人甚祸非幸之得,故货悖而入,亦悖而出,吾见世人非分得财,得祸也。积财愈多,积祸愈大。往往生出异常不肖子孙。作出无限丑事,资人笑话。层见叠出于耳目之前而不悟悲夫。吾试静心思之,净静观之,凡宫室饮食、衣服、器用,受用得有数,朴素些有何不好,简淡些有何不好。人心但从欲,如流往而不返耳。转念之间,每日当省不省者甚多,日减一日,岂不潇洒快活,但力持“勤俭”两字,终身不取一毫分非分之得,泰然自得,衾影无怍,不胜于秽浊之富百千万倍邪!
人生爵位自是分定,非可营求,只看得仁义二字透落得作个君子,不然空污秽清静世界,空玷辱清白家门,不如穷檐蔽屋、田夫牧子,老死而人不闻者,反免得出一番大丑也。
士大夫居间得财之丑,不减于室女逾墙从人之羞,流俗滔滔,不为怪者,只是不曾立志要做人,若要作人,自知男女失节总是一般。
人身顶天立地,为纲常名教之寄,甚贵重也。不自知其贵重,少年比之匪人,为赌博宿娼之事,清夜睨而自视,成何面目,若以为无伤而不羞,便是人家下流子弟。甘心下流,又复何言!
捉人打人最是恶事,最是险事,未必便至于死,但一捉一打,或其人不幸遘病死,或因别事死,便不能脱然无累保身保家,戒此为要。极不堪者,自有官法,自有公论,何苦自蹈危险邪。况此家人,而外乡党中,与我平等,岂可以贵贱、贫富、强弱之故妄凌人乎。家人违犯,必令人扑责,切不可拳打脚踢,暴怒之下有失,戒之,戒之。
古语云,世间第一好事莫如救难怜贫。人若不遭天祸,舍施能费几文?故济人不在大费,己财但以方便存心,残羹剩饭亦可救人之饥,敝衣败絮亦可救人之寒。酒筵省得一二品馈赠,省得二器、少置衣服一二套,省去长物一二件,切切为贫人算计,存些赢余以济人急难,去无用可成大用,积小惠可成大德,此为善中一大功课也。
少杀生命,最要养心,最可惜福。一般皮肉,一般痛苦,物但不能言语耳,不知其刀俎之间何等苦恼。我却以日用口腹人事应酬略不为彼思量,岂复有仁义乎,供客勿多肴品,兼用素菜,切切为生命计算,稍可省者,便省之,省杀一命,于吾心有无限安处。积此仁心慈念,自有无限妙处,此又为善中一大功课也。
有一种俗人如佣书作中,作媒唱曲之类,其所知者势利,所谈者声色,所就者酒食而已。与之绸缪,一妨人读书之功,一消人高明之意,一浸淫渐污渍,引人于不善而不自知,所谓便辟侧媚也,为损不小,急宜警觉。人失学不读书者,但守太祖高皇帝圣谕六言:孝敬父母,尊敬长上,和睦乡里,教训子孙,各安生理,毋作非为。时时在心上转一过,胜于诵经,自然生长善根,消沉罪过,在乡里中作个善人,子孙必有兴者。各寻一生理,专守二勿变,中自各有遇,于毋作非为,内尤要痛戒嫖、赌、告状,此三者不读书人尤易犯,破家丧身尤速也。
注:《忠宪公家训》作者高攀龙(1562——1626):字存之,号景逸,明无锡人。万历进士,刚直不阿,抨击阉党,议论朝政,被贬,遭亲丧,回乡讲学二十年。天启元年(1621年)被召入朝任光禄寺丞,上疏弹劾内阁大臣方从哲,改任大理少卿。四年升左都御史,与左副都御史杨琏等上书弹劾太监魏忠贤的党羽崔呈秀贪污秽行,被革职返乡。后崔呈秀派人往捕,投水自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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